他不敢再生火。那只可怜的野雁仍然塞在布包里,冷,僵硬,覆盖着湿答答的羽毛。气温在凌晨跌到最低,为了保暖,两人互相搂抱着,缩在两棵互相紧靠着生长的松树下面,折下长着茂密针叶的树枝,一层层盖在身上挡风。马可整夜没睡,并且很肯定安东尼奥也醒着。临近天亮的时候神父短暂地睡了过去,很快就从某种噩梦中惊醒,抱紧了马可,呼吸又快又浅。马可把嘴唇贴到他耳边,低声安抚,轻轻拍打他的背。不过对方很快就挣脱了,顺带把松树枝踢到一边。
“来吧。”安东尼奥说,声音沙哑。
“去哪里?”
“寻求帮助。”
“什么?哪里?谁的帮助?”
“公路在哪个方向?”
“那边,大概走十五分钟就到了。安东尼奥,谁会帮助我们?你想去哪里?”
没有回答。安东尼奥埋头往公路的方向走,弓着背,就像马可第二次和他在码头见面时那样,沉默,充满戒心,每一块鳞片都对外封闭。他大步追上安东尼奥,一只手按着腰侧的伤口,试图缓解逐渐变得明显的钝痛。
公路寂寥无人,一条灰色的水泥线,缝入树林,破坏了荒野的天然纹理。两人走在路边,朝着缓慢变亮的地平线。大约过了四十分钟才见到第一辆车,从相反方向来的,全速驶过,车头灯撕破灰蒙蒙的晨雾,很可能根本没留意到他们。直到天亮之后才来了一辆卡车,引擎噪声如同雷鸣,安东尼奥侧过身,打了个要求搭便车的手势,卡车一度减速,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,隆隆驶过,把他们撇在一股难闻的柴油废气里。
第二辆卡车比上一辆友好,司机很快停到路边,打开副驾驶座的门,示意两人进去。安东尼奥坐在马可和司机之间,一路上和后者闲聊,声称两人和一起打猎的朋友走散了,被迫在树林里过了一夜,现在必须赶快到最近的小镇去和朋友会合。
“现在是打猎季节吗?”卡车司机质疑。
“哦,我不知道,我是被硬拉来的。”安东尼奥露出羞怯的笑容,马可不由得转过头盯着他,惊讶于对方编造谎言的能力。稍早时的阴郁现在彻底消失了,更确切地说是被藏起来了,神父扮演着开朗的游客:“我从很远的地方来,我是加州人……事实上,这是我第一次来东海岸,不是很愉快,老实说。不过等我回到家之后,至少有精彩的野外生存故事可讲。”
“独一无二的酒桌故事!”从司机的笑声能听出他烟抽得不少,“我叫卡尔,顺带一提。”
“我是安德鲁。”神父愉快地接口,看了马可一眼,“这是我的朋友尼克。”
“你好吗,尼克?”
“好极了。谢谢你让我们上车,老兄。”马可无精打采地回答。
“乐意帮忙。”
树林在车窗外飞掠而过,一个路牌出现在小土坡上,指向马可从未听说过的城镇。公路在一片枫树林前面分岔,司机驶向右侧出口。很快,路两旁的树和荒地被房屋取代,餐厅冒了出来,然后是各式商店,早早出门遛狗的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卡车开过。马可扭头去看尚未营业的报刊小摊,眯着眼睛辨认报纸头版写着什么,不过车速太快,而且旧报纸皱巴巴的,完全看不清楚。
“那就是我们的旅店。”安东尼奥说,仍然使用那种虚假的快活语气,把一家顶着巨大霓虹招牌的汽车旅馆指给司机看,“棒极了,我想我们在这里下车就可以了,天哪,我现在非常需要咖啡。”
“别再走丢了。”司机打趣道,停在一家宣称供应“美味松饼,热咖啡,各式三明治”的餐厅前面。
“我们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,卡尔。”
司机扬了扬手,示意没必要,重新发动了引擎。安东尼奥慢慢向汽车旅馆的方向走,留意着卡车,直到确认它从视野中消失,才转过身,折向另一条路。
“科斯塔先生。”
“每次你这么叫我,我都觉得我有麻烦了。”
“我也许需要请你实施一宗微小的窃案。”
“有多‘微小’?”
“前面的加油站,偷一张地图,随便哪一种都可以。”
确实微小,马可想。尤其是这么早的时候,加油站小杂货店的雇员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睛,根本不想多看马可一眼。等他回到安东尼奥身边,不仅手里拿着卷起来的地图,口袋里还塞满了水果糖,外加两大块巧克力。神父接过地图,责难地看了他一眼,拒绝了其他赃物,开始图上琢磨弯弯绕绕的线条和色块。
“我们到底要去哪里?”
安东尼奥侧过身,把地图上的一小块空白指给他看。
“这里什么都没有。”
“是的,他们特意付了钱,请出版商从地图上去掉标记,免得鲁莽的度假者要求留宿。我猜我们还要走三四十分钟,途中还有一段山路,你的伤口怎么样了?”
“我没事。‘他们’是谁?”
“你上一次说‘没事’之后不久就在树林里昏过去了。”
“那时候我还没有经历过你的温柔照料。”马可回答,也许讥讽的口吻太重了些,但他忍不住,“你真的是个神父吗?这该不会也是你的独家表演吧,‘安德鲁’?或许你的真正身份是一个具有谋杀倾向的图书馆员。”
“别装得好像你从来没有撒过谎,科斯塔先生。”
“我不一定有你这么出色,神父。”
安东尼奥看了他一眼,没有表情,像是戴上了某种不可调节的木雕面具。神父仔细折起地图,放进口袋里,走向小镇东面成片的待垦农田。马可咬了一口巧克力,跟在后面,小心控制脚步的节奏,免得拉扯伤口。疼痛始终还在,但是相当轻微,他认为这是好兆头。
神父对路途长度的估算大约有二十分钟误差,两人最终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,短暂迷路,在同一条木桥附近转了两圈,安东尼奥才发现那条蜿蜒爬入树林的白色碎石车道。车道尽头是一排灰暗的石砌建筑,钟塔和礼拜堂覆盖着长青藤,和马可以前的中学如此相似,他甚至产生了隐隐的逃跑冲动。嵌在门边的铜牌表明这是一座修道院,神父拉响门铃,低声和前来开门的年轻修士说了些什么,后者短暂消失在建筑物内部的重重阴影里,很快又回来,邀请两人进去。
“你还告诉我修道院不是旅店。”马可悄声说。两人跟在陌生修士后面穿过幽暗的长廊,这地方仿佛就是由无穷尽的走廊和柱子组成,分岔处各不相同,但上了锁的门每一扇看起来都一模一样。
“确实不是。”安东尼奥低声回答,“只是,我本来不希望……简单而言,我有些私人关系,但是——”
安东尼奥被打断了,年轻修士停下脚步,示意他们走进一间办公室。从昏暗的走廊踏进这个有宽阔窗户的房间,马可不由得眯起眼睛。办公桌后面那个戴着罗马领的人径直走向安东尼奥,直接叫他的教名,把神父搂进怀里,吻他的左右脸颊。安东尼奥并没有回礼,不过也没有挣脱对方的怀抱,当他转向马可的时候,脸上带着微笑。
“西奥,这是马可·科斯塔,我的……教会的短期合作方。马可,这是西奥多·昆恩,我们同一届毕业。”
“西奥多”看起来就像马可小时候最厌烦的教理老师,有一张适合上电视购物频道的脸,搭配空洞的、然而特别受老年人喜欢的笑容。“‘私人关系’,我看出来了。”马可摆出最好的笑容。安东尼奥瞪了他一眼,马可假装没留意到,往前一步,和西奥多握了握手。
“无意冒犯,但你们看起来都糟透了。奥利弗修士会带你们去浴室,然后准备午餐。”“私人关系”先生说,冲安东尼奥微笑,“也许我们可以找到几分钟空闲时间叙旧?回到这里来,好吗?”
“待会见,西奥。”
那个名叫奥利弗的年轻修士坚持拿走“随身行李”,马可交出了帆布包,叮嘱他不要打开,顺便把口袋里的糖果都塞给了修士。在狩猎木屋里蜗居那么久之后,热水和松软浴巾就像神迹,尽管肥皂看起来和摸起来都像矿石。安东尼奥在淋浴间多待了十分钟,马可猜想他要彻底清洗掉林中小溪的寒冷记忆,并且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神父。安东尼奥笑起来,推门出来,除了水珠和热腾腾的雾气,什么都没穿。马可递给他干净浴巾,吹了声口哨,安东尼奥翻了个白眼,笑容仍然没有消失。
奥利弗给他们准备了一样的衣物,毫无特征的黑色长袖衬衫和黑色长裤。立起的领子和扣到喉咙的纽扣令马可浑身不自在,但安东尼奥正好相反,就像找回了他最喜欢的第二层皮肤。
“所以,这位‘私人关系’。”马可开口,音节拖得长长的。
神父瞥了他一眼:“只是一位朋友,故事完毕。”
“你们睡过。”
“没有——也可以说有,其实也不算有,取决于你的观点和定义。他当然提议过,不止一次,非常婉转,不像你。但我一向不喜欢……人际关系。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开始不想到这里来。”
马可伸手帮他整理衣领,站得很近,顺带抚平衬衫上不存在的皱褶,手掌滑过安东尼奥的胸口和腹部:“幸好我只是教会的‘短期合作方’。”
“对。”神父悄声回答,马可能感觉到他逐渐变快的呼吸,“临时的,没有长期责任,幸好。”
短暂的停顿,好像两人都在等舞台幕布升起,等某种灯光信号。马可试探着侧过头,吻了安东尼奥的嘴唇,确认对方不打算拒绝,再把他往后推,按到墙上,膝盖挤到神父的双腿之间。安东尼奥喘息着,张开腿,隔着裤子磨蹭马可的大腿。
“我可不想破坏我们的‘木屋协议’,神父。”马可揶揄道,解开裤子纽扣,把两人的勃起握在手里。
安东尼奥仰起头,对天花板发笑,马可忍不住凑过去舔他的脖子,皮肤温暖,有肥皂的气味。
“我们也不在木屋里,科斯塔先生,我想我们都没有破坏承诺。”
“很高兴知道你是个容易变通的人。”
神父的手碰到了马可的,和他一起寻找能够触发最多快乐的角度。马可握紧了手掌,往前挺腰,想象着进入对方的身体,想象汗淋淋的赤裸皮肤互相摩擦。神父紧闭着眼睛,呻吟起来,马可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,再次吻了安东尼奥,感觉到精液滴落在两人交缠的手指上。
一个拧不紧的水龙头在滴水,发出持续不断的答,答,答。
“午餐。”安东尼奥沙哑地说,扭头躲开亲吻。马可握住他的手腕,不愿意中止这个吻,用力咬了一下他的嘴唇,安东尼奥倒抽一口气,低声抗议,踩了马可的脚,两人都不可自抑地笑起来。走廊某处忽然传来惊恐的大叫,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。他们吓得马上分开了,把头探到浴室外面。
“可怜的奥利弗修士发现了我们昨天的猎物,”马可摇摇头,“我告诉过他不要打开袋子的。”
安东尼奥笑得更厉害了,捡起用过的浴巾,丢到马可头上。
——
午餐很简单,但如果说野雁比番茄罐头好五倍的话,那新鲜面包、火腿和奶酪就要好上三十五倍。安东尼奥餐后就不见踪影,估计是去了西奥多的办公室。奥利弗修士像鬼魂一样出现在门口,拦住正打算四处嗅探的马可,固执地带他去“休息”。马可问起帆布包,年轻修士的耳朵顿时变得通红,语无伦次地咕哝道“已经处理好了”,并且“洗干净之后会马上归还”。
这个修道院的全盛时期已经一去不返。马可估计宿舍区域至少可以容纳二百人,现在大约只有十一二个房间有人居住,每个卧室有两张单人床,不知为何整个走廊都散发着洗衣粉的气味。奥利弗刚刚关上门,马可已经跳窗出去了,到花园和更远处的墓地逛了一圈,顺便窥探了厨房和礼拜堂,觉得无聊至极,原路返回卧室睡了一觉。
傍晚时分安东尼奥仍然没有出现,也没有到餐厅来。马可这次被请到厨房里吃饭,跟园丁和厨工坐在一起。“避免打扰其他修士。”奥利弗解释,“不是针对你本人,科斯塔先生,只是我们不希望和外人有过多往来。”
我也不想和你们有过多往来。马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,往自己的那份马铃薯泥上多浇了一勺肉汁。
熄灯时间过后安东尼奥还是没有回来。马可盯着空荡荡的另一张床,思忖“私人关系”先生是不是直接把安东尼奥安排在了别的地方。就在他决心溜出去寻找的时候,门突然打开,差点拍到他的脸。安东尼奥走了进来,看见马可手里拿着外套,挑起眉毛。
“要去什么地方吗,科斯塔先生?”
“现在不需要去了。”
“抱歉,打电话花了点时间。西奥帮我联系上了克莱门神父,你知道这个人吗?他是布伦南主教的私人助理。显然,他们都以为我死了,但这个稍后再说。马可,我有你父亲的消息。”
穿好再解开!o(^▽^)o太讲究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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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父还是包装完整(?!)最好看(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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哎呀呀呀终于!张力太棒啦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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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——也可以说有,其实也不算有,取决于你的观点和定义。 – 有点好奇这是个什么状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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哈哈哈哈是“四个月内在楼梯底下有过两次handjob”这样的状态(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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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晚了xxx
不过刚刚整理好衣服拍拍(并不存在的)褶皱之后再解开真是太有意思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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利用整理衣服完成了询问并得到consent的过程(不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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睡前看到了更新好快乐!终于实实在在地搞上了本老母亲好欣慰【? 不过看到小神父说有父亲的消息感觉有不祥的预感呜呜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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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orn: plot又来阻碍我!(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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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神父怎么就又同意了呢,果然还是马克的破木屋不够舒适吧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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哈哈哈哈严重的卫生问题(不是)
也考虑到修道院对于安东尼奥来说算是一个相对可控的”主场“,所以把avi场景设置在这里(可以发现从离开木屋开始神父就变成了带路的那个人,开始take initiative😂(不知道有没有传达出来这个感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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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的,从搭车开始神父的表现让我和马克一样惊讶。竟然是个社交牛逼的小水蛇呢23333回到了熟悉的洞穴,找回了自己的皮肤,所以更有安全感更放得开了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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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师写得太有张力了,呜呜喜欢!吃味的马可真有意思,老是强调“私人关系”hh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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诶哟喂神父还是有点人脉和经验的~~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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