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们得在兔子笼里住一段时间,才会发现它不对劲的地方。一般是一周左右,有些人用的时间更短,还有一些人始终发现不了。
纽特前后花了三天。
他本来可以更快发现的,要是皮箱还在的话,毕竟照顾一整个动物园意味着他必须有详细的时间表,但他的动物们目前寄存在霍格沃茨,而他被送进这个“庇护所”——这就是兔子笼的官方名称。但只有忒修斯会规矩地使用官方名称,纽特还没踏进门,就给这栋施了各式保护咒的小木屋起了绰号,可惜没人来欣赏他的幽默。他在这里无所事事,每日最令人振奋的活动不过是观察啄木鸟出没,因此纽特花了三天才发觉兔子笼里没有钟,也没有任何像样的计时工具。也许设计这个地方的巫师认为,既然你都躲进来了,那时间对你来说已经无关紧要。
这无所谓,纽特不会在笼子里呆很久。他并不介意黑巫师们在找他,他自己一个人能应付的。等魔法部放松警惕,他就会偷偷从这个兔笼里溜走,取回皮箱,消失到一个忒修斯摸不到的地方,埃及就不错,印度尼西亚也可以。
啄木鸟来了,书房窗户是观察它们的最佳位置,写信的时候偶尔看两眼再适合不过了。纽特给这三只鸟起了名字,焦糖,果酱馅饼和太妃糖布丁。果酱馅饼最年长,敲击树皮的声音也最响亮。焦糖容易兴奋过度,而太妃糖布丁总是怯懦地躲在叶子最多的树枝上。纽特在信纸上一一画出这三只鸟儿。当他想不到写什么的时候,总会画画。
信的抬头是“忒修斯”。这是他两天前写下的,像一束枯萎的野花一样摆在那里,没有下文。纽特到笼子里的第一天就已经给他寄过信,主要内容是谴责他小题大做,“住在兔子笼里和软禁没有区别”,至今没有答复。
他着手画果酱馅饼的翅膀,仔细理清羽毛的层次。马上就是求偶季节了,像果酱馅饼这样漂亮的啄木鸟会很受欢迎的。也许他应该什么都不写,就这样把画寄出去,当作沉默的抗议。虽然他实际上明白忒修斯不回信应该另有原因。
纽特努力避免记起“另外的原因”,这是他唯一擅长的社交技巧,假装听不到,看不见,记不清。他这么对付过丽塔,最终也拿同样的手段对付了忒修斯。事实是他清楚记得橡木桌面的纹路,当他被压在上面的时候,木头是冰冷的,冬天,起居室的炉火熄灭了,但忒修斯的手几乎能在他的皮肤上烙出焦痕。
他太用力了,羽毛笔的尖端劈开,墨水染污了啄木鸟的翅膀。纽特扔掉笔,草草在裤子上擦了擦手,揉皱信纸,扔进壁炉里,心不在焉地用魔杖一戳,它熊熊燃烧起来,卷曲,变黑。一张新的羊皮纸温顺地飞来,摊平在桌面上。
忒修斯,纽特重新写道,笔尖在纸上刮出轻微的沙沙声。两只啄木鸟飞走了,只有太妃糖布丁还在原处,露出一小截尾羽。
我们该谈谈了。
——
魔法部的“保姆”每周来一次,又或者每个月,在兔子笼里很难计算确切时间。“保姆”不是固定的,大多数时候是执行司不苟言笑的傲罗,有时候是哪个名字长得必须使用首字母缩写的委员会成员。圣芒戈派过医生来,用某种发光的、不停旋转的小玩意对准纽特的脸看了半天,但不肯告诉他这是在检查什么。
非常偶尔地,还有蒂娜。
“他们该把我放走了。”纽特宣布,在蒂娜逐一把雅各布做的甜点摆到盘子里的时候,她真的不擅长这个,糖渍梨子蛋糕惨遭叉子腰斩。
“纽特。”傲罗回答,带着一种“我们谈过这件事了”的疲惫,“你知道这不是监禁,这是为了——”
“方便管理。”
“我想说的是安全。魔法部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‘著名魔法生物学家暴毙街头’的新闻。”蒂娜把印着金色苹果的餐盘推到他面前,“蛋糕?”
纽特没有动。护树罗锅悄悄从纽特的胸袋里探出头来,头上的叶子像猫耳一样竖直了。这只绿色小生物爬到纽特肩膀上,顺着生物学家的手臂跑向梨子蛋糕,蒂娜瞪了它一眼,皮克特畏缩了一下,停在餐盘边缘。
“让他吃吧。”纽特说。
“你太纵容你的小怪物了。”蒂娜回答,纽特很确定她心里还有下半句,顺着“小怪物”的方向发散下去,但对方并没有说出口。两人花了几分钟看皮克特小口啃食一片被糖浆腌得半透明的梨肉。
“我想和忒修斯谈谈。”
蒂娜皱起眉,纽特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皱眉的,他又没有要求和魔法部部长谈话。蒂娜碰了碰他的手背,确定纽特不会把手抽回去,才轻轻握住他的手:“我看看我有什么能做的。”
这不是纽特想听到的回答,但他没有再说什么。
“对了。”蒂娜说,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叠照片,最上面那张有明显的折痕,驺吾缎带一般的鲜红尾巴在竹林里一闪而过,“我给你的宠物拍了几张照片,你想看吗?”
纽特站起来,回到书房,关上了门。
——
兔子笼处处都和纽特多年前露营住过的木屋很像,傲罗办公室的人——也许是忒修斯——是参照1911年夏天那栋小木屋来设计的吗?还是说仅仅是因为全英国供出租的度假木屋都长得一样?漏风的木质套窗,比曾祖母还老的瓷砖,厨房那扇对着半圆花园的气窗,顶端镶嵌着俗气的彩色玻璃。
他十四岁,在岸上看着二十二岁的哥哥游泳。忒修斯叫了他好几次,纽特都固执地摇头。太阳戳刺着他的后颈,像一只讥讽的食指。忒修斯游回来,从波光粼粼的浅滩回到草地上,滴着水,纽特把魔杖递给他,但忒修斯抓住了他的手腕,把弟弟拽过来,一把抱起,像拎着一只滚脏了的小狗一样跑回浅滩,把纽特扔进水里。纽特呛了好几口水,扑腾着重新冒出水面。忒修斯笑着看着他,仿佛纽特是全世界最有趣的东西。
第二天早上纽特往哥哥的燕麦粥里放了青蛙卵,忒修斯至少吃了两口才发现。这件事就当扯平了。
——
忒修斯的最后一封信是1935年圣诞节前寄来的,不算一封信,只是张普通的明信片,不知道从哪个专门哄骗游客的摊子上买的,黑白风景,下面有一行小字写着“波兹南”——写不写都无所谓,明信片上的港口平凡无奇,就算把地名换成“康沃尔”或者“约翰内斯堡”也说得过去。
猫头鹰在狂风怒号的曼恩岛上找到纽特的时候,已经是1936年年初了。那可怜的鸟儿像是被拔过毛,在木梁上休息了好一会才飞走。纽特盯着波兹南的港口看了一会,翻到背面。
小家伙。忒修斯这么开头,尽管他知道纽特讨厌这个绰号,看在梅林分上,“小家伙”已经38岁了。
“我希望我能告诉你波兰是个迷人的地方,但它不是。如果我们不加以阻止的话,最坏的猜想很快就会成为现实。到家详谈。”
最后没有落款,也没有日期。
纽特继续在曼恩岛上待了一周,确保所有小岩鸟都学会自己觅食了,才启程返回伦敦,像往常一样不打招呼就溜进忒修斯的公寓里。他的哥哥对待住处就像对待工作,二十多年来都待在同一个地方不动。
起居室闻起来像旧羊皮纸和砍成大块的松木。靠窗有一张大办公桌,放着两个文件筐,都塞满了公文。衣帽架焦急地跟在纽特身后,想挂起他的外套,纽特拉紧衣领,挡开它过分殷勤的钩子,但最后还是屈服了,衣帽架如愿拿走了访客的蓝色大衣,一蹦一跳回到门厅里。
椅子上搭着一件厚实的深蓝色睡袍,纽特随手拿起来,裹住自己。睡袍闻起来就像忒修斯,纽特把鼻尖埋进领口里,深深呼吸。他十岁的时候也做过类似的事,忒修斯回去学校之后,纽特到他的房间里偷了一条围巾。因为不习惯哥哥不在,这是他当时的论据。到十六岁的时候,借口就变成了只是为了睡得好一点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二十岁之后他就懒得找借口了。
纽特点燃了壁炉,坐到靠背椅上。忒修斯回来时他仍然坐在那里,专心致志地琢磨一幅布满彩色标记的地图。年长的斯卡曼德先生表现出了长期练习得来的冷静,看见纽特时只愣住了一秒,然后开口问弟弟要不要茶,没有对睡袍发表意见。
“我这次没有把任何两栖类的卵放进你的茶杯里,别担心。”
“没担心过。”忒修斯摘下围巾,也交给衣帽架,随手晃了晃魔杖,有点太过了,茶杯和糖罐从厨房里像炮弹一样飞出来,重重地砸在咖啡桌上,差点把自己打碎。纽特露出半个微笑,没说什么,魔杖尖敲了敲茶壶,里面的水沸腾起来,蒸汽把壶盖顶得当当作响。
“那么。”茶叶在热水里缓慢舒展开来的时候,纽特问,“波兰怎样了?”
“格林德沃在那里召集了一大帮信徒。这不是新鲜事,但是,”忒修斯拿起一块方糖,想了一会,才放进茶水里,“他们似乎想煽动麻瓜做点什么,我没问出来,那个黑巫师自杀了。”
“忘记没收他的魔杖吗?”
“不是用魔法。毒药,像麻瓜一样。”
“梅林的胡子。”
“我担心战争又要来了。”
纽特看了他一眼,垂下视线,盯着茶,像是想从里面看出什么征兆来。
“纽特。”
生物学家抬起头来。
“我很高兴你回来了。”
“马上就要走了。“纽特站起来,仿佛被忒修斯的话烫到,椅子扶手勾住了睡袍下摆,他局促地拽了一下厚厚的织物,把它脱了下来,丢到椅子上,“你的衣帽架太热情了,顺带一提。”
“它是有点过火,有一次追着丽塔,抢她的帽子。”
两个斯卡曼德都笑起来,但笑容很快就消失了,两人各自陷入沉默。纽特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:“谢谢你的茶。要是你要找我——反正你知道要去哪里找我。”
“你在躲着我吗?”
你现在才发现吗?纽特想反问,这难道不是我从十岁开始就在做的事吗?
“我没有,你为什么会这么想?”
忒修斯也站起来,摊开手:“那就留下吃晚饭。”
“我不能。”纽特脱口而出,“我约了,我的意思是,我有约,约了一个人,一些人,约了别人,总之。”
忒修斯挑起眉毛。
“我不能。”纽特虚弱地重复道,“改天吧,很高兴见到你,忒修斯。”
“我们总有一天要谈去年那件事的,你不能一直。”忒修斯打了个手势,没说下去。
不能一直什么,逃跑?沉默?做他自己?纽特看了一眼窗边的橡木办公桌,忒修斯也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,纽特的耳朵变红了,迅速把目光移到壁炉上,好像这就能掩盖什么似的。
“现在不行。”他说,抓紧手提箱的把手,松开,再次攥紧。
忒修斯叹了口气,“我陪你出去。”
纽特应该拒绝的,就像之前做过无数次那样。要是他说了不,也许后面的事都不会发生,但他此刻既冷又饿,因为不久前使用门钥匙的缘故,胃里一阵阵翻搅。
“好吧。”纽特回答,路过门厅的时候从衣帽架那里抢回了外套。
——
门关上的时候会有响亮的嘎吱声,兔子笼里的一切都很旧了,窗、地板和通往地下室的楼梯都会嘎吱呻吟。纽特等了几分钟,从书房探出头来,蒂娜走了,把甜点都留在了桌上。皮克特已经离开了梨子蛋糕,爬到葡萄干面包卷上面,纽特叹了口气,把护树罗锅抓起来,小东西拼命抓紧面包卷,发出不情不愿的声音。
“再这么吃下去,你会病成一条干树枝的,你忘了上次吃杏仁奶冻的事了吗?”
皮克特松开了面包,头上的叶子耷拉下来。
杏仁奶冻似乎是雅各布上一次托蒂娜送来的,但这说不过去,纽特被关进兔子笼才两个星期,蒂娜不可能每周都来一次。还是说他实际上已经来了一个月?魔法部真的需要在这监狱里放一个钟,还有日历。纽特把护树罗锅放进胸袋里,回到书房,他刚来的时候用一张白纸记过日期,每过一天就画一个小圆圈。纽特翻箱倒柜找那张纸,最终在书桌和墙壁之间的空隙里找到了。一整页都是圆圈,夹杂着各式涂鸦。他肯定是没过两天就记烦了,开始乱涂乱画。纽特揉皱这张纸,丢进壁炉里。天快要黑了,炉火成了房间里唯一的光源。他回到窗边,外面太暗了,玻璃变成了一面墨蓝色的镜子,映出他的脸和背后的炉火。树林融成一团黑漆漆的影子。啄木鸟都不见了,这没关系,明天早上他们都会回来的。
——
他们并肩走在被雨水淋湿的路上,年轻和年长的斯卡曼德先生。纽特心里想的是曼恩岛上的小岩鸟,它们确实学会了觅食,但有没有学会躲避天敌?纽特把它们照顾得太好了,这可能会害了小岩鸟,悬崖上多的是能把岩鸟整只吞下的东西。
“你经常这样,你知道吗?”
纽特侧过头看了忒修斯一眼:“怎样?”
“心不在焉。”
“我只是在看路。”
纽特疏于打理的小公寓就在前面一条路上。晚上七点,已经没有别的行人了,一只猫跳下垃圾桶,消失在阴影里。皮箱的一边搭扣突然松开了,咔嗒声在空空如也的街道上显得异常响亮。纽特重新把搭扣锁上,把皮箱从右手换到左手。
影子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。忒修斯比他反应更快,抓住纽特的手肘,把弟弟拉到身后,魔杖挥出一条陡峭的曲线,挡开了一个瞄准纽特脑袋的咒语。皮靴轻轻踏在水泥上,三个巫师出现在背后,和前面的四个一起,包围住了斯卡曼德兄弟。纽特举起魔杖,紧靠着哥哥的背,盯着那三个来意不善的巫师,他认出了那个穿着黑色长大衣的法国女人,他在拉雪兹神父公墓见过这个人,格林德沃的副手。对方显然没有浪费时间和他寒暄的意思,魔杖对准了他的头。
就在她念出阿瓦达索命咒的那一刻,纽特打开了手提箱。
——
猫头鹰在树林中发出哀鸣。
纽特惊醒了,头痛欲裂,冷得发抖。炉火行将熄灭,只剩下露出隐隐红光的炭块。他还趴在写字台上,脸颊贴着没寄出去的信。纽特悄声念了咒语,一个小光球从魔杖尖跳出来,照亮了桌面。他重新读了一遍这封只有一个句子的信,站起来,穿过起居室和厨房,到门廊里呼唤猫头鹰。
那只棕褐色的大鸟五分钟之后才来,停在纽特的右手臂上,伸出一只爪子,责备地看了他一眼。这是魔法部的谷仓猫头鹰,信很可能会先经过其他傲罗的手才到忒修斯的办公桌上,搞不好还会被归档,最后成为在某个听证会上攻击纽特的武器。纽特把信绑到猫头鹰的爪子上,“去吧。”
他裹紧了外套,站在门廊上,看着天空逐渐变亮。露水沾湿了草地,啄木鸟回来了,敲击树皮的声音如此响亮,肯定是果酱馅饼。
——
箱子打开之后放出了什么?他不太记得了。他似乎忘了很多东西,但又什么都记得。比如他清楚记得吻忒修斯是什么感觉,忒修斯以为1935年11月2日是第一次,事实上第一次是1911年夏天,无花果树下面,下午两点四十五分。忒修斯在看的那本书叫《不列颠测绘史》,难怪他会睡着。纽特趴在草地上,吻了他的额头,然后是嘴唇。年轻的傲罗并没有醒来。
他想谈谈1935年11月,可以。纽特决定奉陪,就让他们谈谈那张橡木办公桌,谈谈散落在地上的衣物,顺便也谈谈汗水、喘息和抓住赤裸肩膀的手。谈谈到最后是谁没有回信。
——
“让忒修斯过来,又或者放我走,我不管魔法部有什么意见,我可以把这个地方炸出一个洞,你们没人能阻止我。”他告诉蒂娜。
这是蒂娜第三次来这里了,还是第四次?人们在兔子笼里很难计算时间。这次她带来了装在漂亮硬纸盒里的覆盆子塔饼,附带几个洒满粉色糖粉的巧克力草莓。皮克特不待邀请就钻进纸盒里,被糖浆粘住了节肢,发出恐惧的声音。
蒂娜站起来,在狭小的起居室里转了两圈,重新坐下来,“纽特,听我说。”
“我听着。”
“你记得你在这里多久了吗?”
“三个月,最多三个半月。”
蒂娜扭绞着手,好像要弄断自己的关节:“纽特。”
“如果你能把话说完,而不是一直叫我的名字,我会很感激的。”
“今年是1938年,纽特,你在这里两年了。”
这句话过于荒谬,纽特瞪着她,发出介乎笑和咳嗽之间的声音:“你说什么?”
“纽特,忒修斯去世两年了,你应该记得的,你当时也在场。”
他站了起来,而且花了几分钟才意识到自己站了起来。他忘了不少东西,但其实大部分都记得。被雨水淋湿的街道上,房子都仿佛在驺吾的怒吼之中瑟瑟发抖,他记得鲜红缎带一样的尾巴扫倒了一个巫师。然后是一片绿光,忒修斯紧抓着他的手臂,一道咒语击穿了闪烁不定的屏障。
“……他们先杀了驺吾。”蒂娜的声音传来,非常微弱,像是来自墙壁另一边,“傲罗赶到的时候以为你也死了,你们两个都被压在那只动物下面,一动不动,但后来他们发现你还有呼吸。”
而忒修斯没有。这是她没有说出来的部分,出于仁慈。
“我昨天才给他写过信。”纽特听见自己说。
“我们收到了所有的信。“蒂娜回答,“你给自己施了某种咒语,也许是遗忘咒,但医生们不能确定……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让你住到这里来。”
沉默。纽特走到沙发旁边,坐下来,瞪着地板。蒂娜坐在原处,盯着覆盆子塔饼。皮克特成功从糖浆里拔出了一颗覆盆子,吃了起来,紫红色的汁水顺着节肢滴下来。
“我不介意。”
“你不介意什么?”
纽特抬头看着蒂娜,“遗忘咒。”
对方瑟缩了一下,好像纽特往她身上扔了一条蛇:“我不能。”
“我也可以自己来。”
“纽特。”
“我已经做过一次了。”
蒂娜咬了咬牙,抿紧嘴唇,这可能是她最接近哭泣的表情了。人们从来不会见到蒂娜·戈德斯坦的泪水。
她举起魔杖。
——
十一月。
雨夹雪已经下了一天,玻璃窗上结了霜,把阳光过滤成灰白色。纽特离开卧室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,忒修斯还没醒来,即使睡着了,眼睛下方还是带着些忧虑的阴影。纽特想过去吻他,但最后只是轻轻关上了门。
——
一般来说,人们必须在兔子笼里住个十天半月,才会发现不对劲的地方。要不是皮箱被拿走了,纽特会发现得更快。不管这个地方是谁设计的,那位巫师肯定没有任何时间观念。倒不是说他非常介意没有钟,只是如果有的话,一切都会方便得多。他拿了一张白纸,写好数字,每过一天就在上面画一个圈。
谷仓猫头鹰飞走之后就再没回来。忒修斯始终不回信,但纽特大概明白这是为什么。这是一个幼稚的儿童游戏,谁先眨眼就输了。
他可以当那个先眨眼的人。
忒修斯。羽毛笔划在纸上,沙沙作响。纽特停下来,看着外面的啄木鸟发了一会呆,思考下一句话。
我们现在该谈谈去年十一月了。
全文完。
嗚嗚嗚太太太神了您是我因為這次浩劫才偶然發現的寶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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呜呜呜呜呜呜感觉又甜又苦又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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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前就看过一次,导致现在对兔子都有阴影。。。
我想newt在兔子笼里绝不是第一次对自己施了遗忘咒,
想想更难过了。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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呜呜呜呜甜蜜的痛苦啊,纽特肯定已经不止一次这么做过了QA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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